冰钬

伤(下) (头痛、战损、昏迷)

伤(下)

 

      展逸不觉伸手轻轻碰触那块疤痕,引得对方身体一个轻颤,展逸慌忙将手收回抬头去看,见那人再没有其他动静,长长呼出一口气来。

 

       此时展逸才仔细打量起被自己“捡回家”的人,这人长得颇为俊秀,细长的眼睛紧紧闭着,鼻子挺翘嘴唇微薄,相比身体上健康的肤色,脸色要显得很是苍白,额前几缕碎发被冷汗打湿贴在脸上。

 

      展逸伸手将那些碎发拨开,指尖碰到这人鬓角发丝里有一块凸起。展逸小心的将他鬓角的头发撩起,低头俯身看去,那是一块被新长出的头发盖住的伤疤,看起来受伤时间和侧腹部的枪伤很接近。

 

      展逸将被子给他盖好,起身走到旁侧的长沙发上躺了下来,整理着自己脑中繁乱的思绪,可能是身体实在倦了,不知不觉睡了过去,也不知道睡了多久,展逸突然被什么声音惊醒,猛的坐起身来,转头看向床上声音的发源地。

 

      床上躺着的人像是做了噩梦,双手紧紧抓着盖在身上的被子,苍白的脸上眉头紧锁,冷汗大滴大滴的滑入鬓发,枕头都被浸湿了一片,头左右摇晃着嘴里不断发出呓语,但声音微弱听不大清。

 

      展逸俯身将耳朵凑到他的唇边,仔细听了半天才隐约听清他在说什么,“小心……他…有枪…张队……小…小心”。

 

       此刻的林垣确实陷入到噩梦之中,确切的说他是陷入半年前自己的一段噩梦般的经历之中。林垣是市刑侦总队第一支队的队副,半年前他所在的支队接到上级命令去执行一项抓捕通缉犯的任务,他们收到线人的线报,三名通缉令上的通缉犯藏身在郊区一间仓库里,上级命令他们进行抓捕。

 

       出乎意料的是直到他们进到仓库之中,与对方对峙上才知道他们携带有武器甚至手里还有人质。支队张队向上级汇报请示,接到的指令是会立刻派遣特警狙击手前往支援,在这期间让他们以保护人质性命为首要目标,尽量和对方谈判拖延时间。

 

      仓库里除了中间的过道,左右两侧都是高高堆起的木质箱子,双方分别占据一侧,张队只能临危受命充当临时谈判专家与对方斡旋。谈判过程中一名人质突然挣脱束缚,双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一突然状况的时候,林垣的余光却瞟见有一把手枪从他们身侧的隐蔽之处伸出,漆黑的枪口正指向站在自己前面不远处的张队。

 

       林垣边喊边快速冲向张队,与此同时枪声响起,子弹直接射进林垣身体,他知道自己中枪却感觉不到被射中了哪里,剧烈的疼痛几乎将他瞬间吞没。林垣的身体因为惯性直接从他们脚下所站的高处跌落,在下落的过程中林垣额角狠狠撞在一个木箱角上,随后他便没了意识。

 

       林垣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过了整整两周,林垣身体底子好,中枪的位置幸运的避开了要害,头上的伤造成了颅内出血,从他清醒后的情况来看血块并未没有给他留下明显的后遗症。

 

       林垣身体恢复的挺快,四个月之后他就重新归队。就在大家都在为他庆幸之时,林垣却开始出现偶发的剧烈头痛,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,直到在之后的一次行动中,林垣因为突然的剧痛而昏倒。

 

      林垣醒来时已经身在医院,专家组会诊给出的诊断结论头痛是颅内血块压迫神经引起的,但以目前的情况判断相比较进行开颅手术,采取保守治疗更为保险,目前可以采取理疗促进血块消融。林垣本人是没有任何意见,第二天就申请出院。

 

      他内心真的很厌恶医院这个地方,在他的印象里,医院总是和受伤甚至殉职紧紧相连,因此不到万不得已,他都不愿意和这个地方有任何的牵连。

 

      鉴于林垣的身体状况领导让他休息一段时间,等他身体康复后再回归一线,林垣虽然心里很不是滋味,但他明白,作为一名刑警,他们每次出任务都是冒着生命危险,他绝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连累队友,于是林垣便点头接受。

 

      今天他才办完相关手续,他的队友们非要拉着他一起吃饭,他实在推脱不开也就跟着大家一起去了,没想到回家的路上头痛突然发作,林垣下意识的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,踉踉跄跄的走进了那条小巷里,之后被头痛折磨的昏了过去。

 

       昏昏沉沉的林垣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,要送他去医院,医院……不不,他不想去那个地方,模糊间他只来得及告诉对方他不要去医院,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此刻的林垣正重新经历着半年前所经历过的一切,那黑洞洞的枪口再一次指向自己不远处的张队,随着一声枪响,林垣大叫一声睁开了眼睛,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,胸腔剧烈的起伏,半晌林垣才慢慢平复下来,惊恐的眼神重新恢复冷静和清明。

 

       林垣看清自己眼前有一张从没见过的年轻脸庞,帅气刚毅的脸上一双眼睛透着超出他年纪的敏锐,此时这双眼睛的主人也正审视打量着自己。林垣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问到“你是?”。展逸从旁边端起一杯温水递给林垣“我叫展逸,今天遇到你身体不舒服昏倒,我本想送你去医院的但你却不肯,所以我就暂时先带你来了我家,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我是名警察”,说着展逸拿出警官证出示给林垣。

 

      林垣看着眼前的警官证有些怔愣,随后发出一阵淡淡轻笑,心想还真是好巧,自己这是被个同僚捡回了家。展逸看着林垣脸上的浅笑,脸颊两侧两个小小的酒窝显了出来,笑起来的林垣双眼微眯,眼尾稍稍上挑,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,展逸觉得眼前的人笑起来特别好看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展逸等林垣喝完了水伸手接过被子,两人手指不经意碰到了一起,展逸敏锐的察觉到对方手指温度有些高,他不知不觉的抬起手放在对方的额头上,林垣原本低垂的眼眸猛地抬起定定的看着展逸,四目相对,气氛有些尴尬,展逸这才意识到自己到底都干了啥。

 

      展逸赶忙撤回了手开口说到“你发烧了,我家有退烧药但是空腹不能吃,我去给你熬点粥,你喝完再把退烧药吃了”,之后也不等林垣回答就起身就走出卧室。

 

      林垣看着展逸逃跑似的快步出去不由得失笑,但突然毫无征兆的剧烈头痛却再次席卷而来。林垣重新跌回床上,他身体蜷缩一手捂着头一手手指微曲伸进嘴里,用牙齿死死咬住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。

 

      展逸熬好了粥盛了一碗端着走进卧室,把碗放在桌子上走到床边,刚想开口就发觉林垣不大对劲。林垣躺在枕头上,一只手放在头侧另一只手的两根手指关节抵在嘴里,双眼紧闭眉头紧蹙,脸色比之前好似更加苍白,额头鬓角全是细密的汗珠。

 

       展逸轻轻推了推林垣的肩膀,林恒没有半点反应,展逸皱眉,伸手小心的去拉展逸抵在嘴里的手指,有血随着手指被拽出一起甩了出来。展逸吓了一跳,看着那两根血肉模糊的手指,血顺着伤口流下滴入自己掌心,展逸的心脏狠狠抽痛了一下。抬眼看去,林垣嘴角有一缕粘稠的血涌出,一路流过下颌脖颈最终没入衣领,鲜红的血和苍白的脸刺的展逸眼睛生疼。

 

       展逸拽出几张纸巾将林垣受伤的手指裹住,又拽出几张去擦拭林垣嘴角的鲜血和额头的冷汗。找出医药箱给林垣受伤的手指消毒包扎,碘酒抹在伤口上,展逸下意识的抬眼看向林垣,林垣无知无觉的静静躺着连睫翼都不曾颤动半分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一个人要疼到何种程度才会丝毫感受不到十指连心之痛,展逸的眉头皱的更加紧了几分,小心的将包扎好的手轻轻放在展逸身侧。站起身来展逸看见旁边他帮林垣换下的衣服,一件件的拿起叠好,忽然有东西从外套口袋中掉落在地,展逸弯腰捡起,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东西映入眼帘,那是一个警官证,外面的国徽反射着七彩的光。

 

       展逸将警官证打开,一张照片一个名字一串数字都在向展逸展示着拥有者的身份。照片上的林垣淡淡笑着,和刚才展逸看到的浅笑林垣一模一样,只是照片上看起来更加阳光朝气也更加健康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原来他的名字叫林垣,从警号上看他进入警应该比自己早很多年。展逸又抬眼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林垣,拿着警官证走出了卧室。展逸拿出手机给自己师傅打去了电话,他记得今天师傅夜班,如果没有出警这会儿应该在所里,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,那头传来师傅的声音“你这小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干嘛?要是睡不着可以过来替师傅我值个夜班”。

 

       展逸甜甜的叫了声师傅,却只换来对方一阵恶寒“你少来,每次你这么叫我准是有事求我,说吧啥事?”,展逸求他帮忙上内网查个人,报了林垣的姓名和警号,很快师傅就告诉他所查询到的信息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林垣十年前从警官大学毕业后进入本市公安局,五年前因其优异的表现调入刑侦总队第一支队,两年前起任第一支队副支队长,多次荣获集体和个人功勋,在半年前一次执行任务时受重伤,目前处于休假中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展逸找了个借口草草应付了师傅的刨根问底儿,匆匆挂了电话走回卧室,把警官证放回林垣的外衣口袋里,重新坐回床沿看着沉沉昏睡的林垣。虽然他不能感同身受的体会林垣的痛,但是同样作为警察,他能够想象什么能让一名战斗在一线的英雄,不得不暂时放下自己的使命,又是什么能将经历过无数生死的他折磨的昏迷不醒。

 

       展逸轻轻握住林垣的手,林垣的手非常漂亮,手指细长指腹圆润。展逸用手指轻轻摩挲着他虎口处的薄茧,原来这是枪茧。

 

      忽而展逸的脑子里出现一个画面,林垣用这双漂亮的手握着枪,红润健康的脸上不再有半分病态的苍白,他回眸冲自己淡淡一笑,两颊的小小酒窝像小小的陷阱将展逸牢牢的困于其中。


en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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